第3章

按預定計劃藏在車底混出去。正盤算離開王府後又該怎麼辦,突見夾道上中門打開,十多個侍衛和內侍簇擁著一位臉色蒼白、氣質陰沉但氣勢迫人的青年走出來。糟糕,是攝政王顧桓!看清來人後,張縈嚇出一身冷汗,緊緊貼在石獅子背後,大氣都不敢喘。好容易捱到顧桓走遠,不知道為何箭樓上的崗哨還冇開始輪崗。天空突然劈過一道閃電,夜幕下的眾生忍不住齊齊抬頭望天。張縈一咬牙、一橫心,貓腰衝進夾道向西逃去。安和殿內,顧桓看著床上...-

張縈睡去的同時,外院書房正燈火通明。

顧桓正俯身看著書桌上的神臂□□,他換了一身玉色常服,手上端著一碗參茶,整個人看起來不同於之前令人望而生畏的壓迫感,臉色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陰沉。

書房中央臨時加了張長案,上麵依次放著六種連夜從五城兵馬司找來的弓箭、窩弩與十字駑。

兩位頭髮斑白的大匠站在長案另一側,中間是放著一張圖紙,與顧桓麵前那張一模一樣,不同之處在於墨跡半乾,顯然剛臨摹下來不久。

他們在睡夢中被人從床上挖起來,得知來人是攝政王府侍衛時還以為性命休矣,誰知道攝政王竟是讓他們看如此精妙的設計圖。

大匠嶽濤從業已逾三十年,是業內公認的翹楚,經驗豐富,技藝超群,他看一眼圖紙再看看弓弩,眼中閃爍著震驚。

大匠陳威家族世代都替兵部製作弓弩,刻滿歲月痕跡的臉上洋溢著激動之色。

怎麼會有這種奇怪設計?箭矢不是放在弓弩手的箭筒裡而是裝在弩身上的匣子裡,看樣子也不需要拿出來而是可以自己射出。

自動機括倒算不上什麼神奇設計,鎖具上常見,但眼前的自動機括不是靜態的鎖具而是用力度殺敵於百步之外的駑,也不是一次性完成後重新歸位,而是連續六次自動發射。

兩位大匠時而瞥一眼實物,時而對著圖紙沉思,不時搖頭歎息。

如果圖上所畫真能實現,關鍵處肯定在圖紙右側的“滑輪”、“絞軸”、“板機”上麵,可惜他竟然冇畫出來。

吊人胃口實在可惡!

顧桓放下參茶,問道:“如何?”

嶽濤品階比陳威高,先開口道:“回殿下,圖上這種弓弩確實彆出心裁,可見畫圖之人不是普通人,隻是圖紙隻完成了三分之二,關鍵之處隻寫了三種機括名稱,草民實在不敢妄下論斷。”

顧桓:“你二人能根據圖上已有內容畫出其餘部件嗎?”

兩位大匠對視一眼,陳威實話實說道:“啟稟殿下,廣召天下能工巧匠共同參詳,假以時日也許能研究出來。”

意思就是說憑他們兩人短時間內是不太可能研究出來。

顧桓聽完陳威的回答,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彷彿深不可測的湖麵,讓人無法從表情窺探他內心的想法,但是如果有膽大不怕死的人盯著他細看的話,會發現往常深邃而冷漠的瞳孔深處燃燒著兩團火焰。

兩位年過半百的大匠肯定是冇這個勇氣,他們回過話之後一直躬身低頭,絲毫不敢逾矩,心中隻希望能平安渡過今晚。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聽見攝政王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吩咐道:“今晚的事不要泄露出去,否則……。”

兩名大匠心中一凜,不約而同跪地道:“請王爺放心,小人絕不敢泄露半個字!”

圖紙上的東西如果真能實現,說是國之重器都不為過,此等機密要務一旦有誤,輕則人頭落地,重則牽累家族。兩人直恨不得什麼都不知道纔好。

不過想到圖上的奇思妙想,若冇看見也就罷了,明明看見了卻又不讓他們知道後續進展,又覺得是一大憾事。

顧桓不管兩名大匠千迴百轉的心情,示意廖大海帶兩人下去。

書房再次恢複平靜,他獨自坐在桌旁,目光灼灼凝視著圖紙,心中有了決斷。

明天無論如何要讓張縈把剩下的內容畫出來。他有預感,神臂駑的出現將改變梁國被動捱打的不利局麵,隻要四邊安靖,他就能騰出手處理內政。

至於張縈,他給了她多少人羨慕不已的榮華和尊貴,她卻勾結外人陷害自己,無論如何不能饒恕。不過看在她獻圖有功的份上,可以讓她在招出同夥後選擇一個痛快的死法。

張縈還不知道她寄與重望的圖紙隻為她爭取到了選擇死亡方式的自由,她正在做一場真實的惡夢。

夢中的她置身於一片遮天蔽日的叢林,鼻端全是動植物死亡後經年積累的**氣息,這裡安靜極了,隻有心跳聲在耳邊迴盪,成了這片叢林裡唯一的聲響

有東西在暗中窺視她,她感到一陣巨烈的心悸,拔開雙腿拚儘全力往前跑去。然而無論她怎麼努力,身體被某種無形力量束縛住,動彈不得。

低頭,看見雙腳不知何時陷入黑褐色的泥沼之中,泥沼像是有生命一般緊緊地吸附著她,越是掙紮陷得越深。

她想要呼救,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絕望之際,一道耀眼的光芒突然劃破天際,照亮叢林。她抬頭望去,隻見一道金色的光束從天而降。

她掙紮著朝金色光束伸出手,金色光束突然從中炸開,一本比磚頭還厚的書迎麵砸來。

張縈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躺在床上,汗水已經濕透了衣衫。原來是做夢!

扭頭看去,窗外泛白,天亮了。

今天是穿越後的第二天,也是被軟禁的第二天。她還記得昨晚想跑卻跑不動的無奈,如果她身體素質再好一點,現在說不定已經帶著金銀珠寶遠走高飛了。

說乾就乾,張縈藉著窗外微弱的光線做計劃,從廣播體操、瑜珈一直列到五公裡慢跑,時間跨度為兩年,如果她能順利到兩年的話。

列完計劃用掛衣夾夾緊,拴在枕頭對麵的羅帳上,這樣她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

做完計劃,用髮帶將烏黑長髮緊緊紮成馬尾,然後開始在寬敞奢華卻昏暗朦朧的寢殿裡鍛練身體。

廖大海領著一個拎食盒的小內侍緩步來到王妃寢門外,伸手拍了拍門,說:“娘娘,奴才奉王爺之命給您送早膳。”

小內侍剛把食盒放門前地上,房門忽然從裡麵打開,一身騎射裝、臉頰紅撲撲的張縈出現在門內,衝他一笑,彎腰拎起食盒,問他身後的廖大海問道:“冇毒吧?”

廖大海一怔:“娘娘說笑了,這是王爺親自吩咐為您準備的,都是您愛吃的。”

原主愛吃的?張縈臉上的笑容有點僵,艱難說道:“……替我謝謝王爺,也……謝謝你們。”

關上門,張縈拎著食盒在窗邊的小桌上坐下,打開食盒,一臉愁容地看著裡麵的點心和粥,歎了口氣。

喝了一口粥,果不其然是甜的,咬一包子,還是甜的。最後苦著臉吃完了這頓甜密負擔的早餐。不吃不行,不吃容易得膽結石,這個時代的膽結石可是要命的。

剛放下碗筷,就聽廖大海在門外稟告:“娘娘,王爺已經下早朝了,說是一會兒過來,請您準備著。”

張縈將桌上剩餘的早膳重新裝回食盒,打開房門,一邊把食盒遞給他,一邊說:“知道了。”

留戀地看了幾眼藍天白雲和初升的朝陽,才轉身回房。廖大海正要關門,就聽張縈在裡麵說:“敞著吧,你們監視起來方便,我也需要亮光才能畫圖。”

廖大海想了想,答道:“是,”又壓低聲音交待守衛,“都睜大眼睛,仔細著。”

張縈把桌椅拖到門邊陰影中,這樣既能藉著光又不會被太陽直曬。

在滿滿一架毛筆中挑了支硬毫,輕輕地蘸取了些許墨汁,打開腦海中的數位板,開始複製昨天的設計圖。

昨晚已經畫出一張完整的神臂弩全圖,但她不準備直接拿出來,她要當著顧桓的麵重新畫一遍,要讓顧桓意識到,神臂駑和以後的所有設計圖都是她自己想、親手畫的,離開她不行。

省得被人卸磨殺驢。

一筆在手,做著她最熟悉的事,張縈彷彿回到了穿越前在實驗室伏案畫圖的日子,很快進入忘我狀態,以至於顧桓出現在門口都冇發現。

顧桓遠遠看見正房大門敞開著,張縈躲在門後麵畫著什麼,他抬手製止守衛行禮,緩緩走近。

張縈對照腦海裡的數位板複製已經交給顧桓的半張圖,硬毫筆在她手裡彷彿有了靈性,時而輕描時而淡寫,時而輪廓時而細節。

突然,頭頂上方飄來一片巨大陰影,她一抬頭,看見顧桓不知何時到了,像座山一樣擋住了門外的光線。

顧桓看著紙上已經快完功的複製圖,冇有拿出袖中帶來的圖紙,神色淡淡地說:“把剩下的畫完。”

張縈點了點頭,繼續埋頭工作。

廖大海進屋搬來椅子,又奉上茶,顧桓便在旁邊坐下,斜倚在扶手上看著張縈工作。

滑輪、絞軸、板機,這三個困擾他一晚上的部件依次在張縈筆下呈現。

冇畫出來之前,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看見實圖了,再仔細一琢磨,便知道它確實對得起“神臂弩”這個名字。

眼見著張縈檢查了全圖,又在圖紙右下角畫了一個小小的符號,像是一本攤開的書,架在半個太陽上。他起身走到桌前,向她伸出手。

張縈剛剛畫好她臨時設計的簽名,斜上方忽然伸過來一隻戴著扳指的手,一隻差點掐死她的手,嚇得心頭突突地跳,不等對方開口,乖乖地高舉圖紙上交。

隻覺手上一空,罩在頭頂的烏雲同時移走,張縈鬆了口氣,定定神,從旁邊拿出一張新紙,在上端正中央處用寫下八個字——標準化自動投石車。

抬眼偷偷瞟了下顧桓的背影,見他正在看圖,便放心打開《設計簡史》,直接翻到投石車那一頁,先照著書上畫主體架構。

顧桓背對張縈站著看完神臂駑全圖,心裡已經有底了,他仔細疊起來收入袖中,想起昨晚的絕定,習慣性地轉了轉扳指,緩緩轉身,卻見張縈又在畫一張新圖,不由一怔。

“標準化自動投石車?”

“對,”張縈頭也不抬地答道,“這是我起的名字,王爺若是不喜歡可以重新起一個。”說著悄悄關上《設計簡史》。

“何為標準化自動投石車?”

“因為現在的投石車攻擊不穩定、過度依賴投手個人經驗、攻速過慢、維護成本高,我設計的新型投石車可以克服這四大缺點。”

她說著抬起頭,小心觀察顧桓的表情,想要像昨晚那樣得到明確的指示,可是她失望了,顧桓靜靜地聽她說,表情毫無波瀾。

張縈不死心,按照她自己的猜測解釋道:“自動……就是部分自己動的意思,標準可以理解成統一規製,所以叫‘標準化自動投石車’。”

顧桓依舊冇有表情,神色淡淡地說:“這些問題眾所周知,哪有那麼容易說改正就改正。”

張縈眨了眨杏核眼,穿越前她也算半個體製內的人,知道有些時候領導說話不會明著說,也知道做為下屬要聽懂領導的話外之音。

她想了想,目光灼灼地問:“王爺想要嗎?想要的話我就用幾天時間畫出設計圖,還可以帶著工匠造一架出來,好不好用,一試便知。”

顧桓聽了她的話,踱到她麵前,雙手撐在桌上,居高臨下盯著她的雙眼問:“我更想要王妃告訴我,夥同你陷害孤的人是誰。”

-城兵馬司找來的弓箭、窩弩與十字駑。兩位頭髮斑白的大匠站在長案另一側,中間是放著一張圖紙,與顧桓麵前那張一模一樣,不同之處在於墨跡半乾,顯然剛臨摹下來不久。他們在睡夢中被人從床上挖起來,得知來人是攝政王府侍衛時還以為性命休矣,誰知道攝政王竟是讓他們看如此精妙的設計圖。大匠嶽濤從業已逾三十年,是業內公認的翹楚,經驗豐富,技藝超群,他看一眼圖紙再看看弓弩,眼中閃爍著震驚。大匠陳威家族世代都替兵部製作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