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樹嶙峋,陰森可怖。一朵幽幽鬼火從淩亂的雜草堆裡飄出來,四處探頭後又飄了回去。不多時,一團綠油油的鬼火冒出來,化作一個綠衣女鬼。十七四處觀望片刻,一巴掌拍在身旁的鬼火上,罵道:“是這裡?你確定?瞎了你的狗眼認錯地方,奶奶我把你捏成屎粑粑!”此處陰氣濃鬱,還有大片密密麻麻的墳地,亂七八糟的埋著死人頭、死人屍,儼然一個鬼山頭,哪兒像個修建神仙殿的風水寶地?!那鬼火委屈道:“十七奶奶,這真是仙君的廟宇所...-
月黑風高,寒鴉亂鳴。
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時候。
城外八十有座小山頭,乃是一片荒郊野地,亂樹嶙峋,陰森可怖。
一朵幽幽鬼火從淩亂的雜草堆裡飄出來,四處探頭後又飄了回去。
不多時,一團綠油油的鬼火冒出來,化作一個綠衣女鬼。
十七四處觀望片刻,一巴掌拍在身旁的鬼火上,罵道:“是這裡?你確定?瞎了你的狗眼認錯地方,奶奶我把你捏成屎粑粑!”
此處陰氣濃鬱,還有大片密密麻麻的墳地,亂七八糟的埋著死人頭、死人屍,儼然一個鬼山頭,哪兒像個修建神仙殿的風水寶地?!
那鬼火委屈道:“十七奶奶,這真是仙君的廟宇所在,小的特意問過附近的女鬼。一個月前就在修神仙了,如今就差蓋全琉璃瓦了!”
十七捏著鬼火,兩隻手將它扯得老長,吊著眉毛凶惡道:“那你給奶奶看看這裡那裡有廟宇?!”
鬼火哇哇大叫,一邊嚷嚷“碎了碎了”,一邊給這位冇有耐心、眼珠子朝天看的凶惡女鬼指路:“奶奶!就在山腳下!”
十七勉強往下看了一眼,一座飛簷翹脊的廟宇赫然出現,上頭的琉璃瓦在月光下光澤瑩瑩,閃得十七眼睛疼。
她一把丟開鬼火,那鬼火便成了一隻僅容一人的青色小船,船頭立著一根杆子,吊著一隻破爛漏風的小燈籠,一團鬼火在燈籠裡躍動。
十七跳上去,小船向山下疾馳而去。
片刻後,十七就到了山腳下。
近處看那廟宇更是恢宏,重簷疊瓦,雕梁畫棟,猶如神仙府邸般輝煌。
十七就地找了棵樹後蹲下,小船又成了一團鬼火,跟在她身後。
“奶奶,就是這裡了。”
十七臉色森然,鬼氣飄飄,不忿道:“修的不錯嘛。”
鬼火點點頭,由衷道:“那就彆燒了吧,奶奶,這可是縉雲仙君的廟宇。”
縉雲仙君飛昇千年,常年行走人間救危扶難,名氣極大。在人間更是信徒眾多,廟宇遍佈四海。還有傳言說他將是下一個飛昇的仙尊,甚至可能繼承現任神武仙尊的寶座,統禦天上人間。
自然,法力也是相當深不可測。
燒縉雲仙君的廟宇,不亞於明明想找死還要在他麵前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十七陰惻惻的笑道:“修這麼好看,不燒了就太可惜了!正好給奶奶我湊個整數。”
這是一點不在怕的。
果然是火燒各大仙君廟宇一十九座的無妄山山主,厲鬼十七娘啊!
十七摩拳擦掌,問:“什麼時辰了?”
鬼火嚶嚶道:“子時了,奶奶。”
十七滿意一笑,道:“是時候了。”
天人顛倒,人間子時正是仙界正午,火燒廟宇的沖天火光定能直達天際,那幫子高居九重天的神仙必定有目共睹,那才叫一個大驚喜!
十七從樹後麵出來,大赤剌剌的走到廟宇的台階下,仰頭看了看,“縉雲仙君廟”五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在夜裡都金燦燦的。
她評價道:“寫的醜死。”
說完,手一攤。
鬼火認命的化作一支筆落在她手心裡。
十七咧開嘴,對著廟宇圍牆上的大片空白一陣龍飛鳳舞,寫下:“厲鬼十七奶奶,到此一遊!”
張牙舞爪,橫飛撇歪。勉強認得出極其囂張極其大個的“十七”兩個字。
真乃筆落泣鬼神!
十七很是滿意自己的大作,叼著筆,瀟灑的拍拍手,隨後,將筆團吧團吧丟進廟裡。
夜風寒涼,鬼魅一般吹起來。
廟裡驟然起了綠幽幽的鬼火,一眨眼功夫便瀰漫到整個廟,鬼火勢頭洶湧,似饑餓的惡鬼瞧見食物,爭先恐後的蠶食鯨吞。
得益於縉雲仙君信徒眾多,不乏信徒家大業大供奉虔誠,捨得砸下大筆錢財,所用的木料都是上品紅木。加上所用的鬼火質地精純,是十七奶奶不辭辛苦搞來的一大坨金子在水幽場買來的百年屍油,燒起來自然事半功倍。
那火光照亮了半個小君山,火勢凶猛無比,越演越烈。
火燎的煙霧似一條烏黑的巨龍,蜿蜒盤旋,掠過一重重雲層,終於不負眾望抵達在仙界。
這煙燻火燎,這直衝九天的火光。
不消片刻,便傳遍了九重天,眾仙都以為是哪個仙君在凡間的信徒如此豪橫,供奉的香火蠟燭堆積成山燃成煙龍了!
也有可能是有極大的冤情困境,故而下血本禱告上天。
因此,仙君們紛紛來到神武殿集合,冇多久就站滿了一殿的大小神官和各大仙君。
“莫不是月下仙君的?這也不是七月七啊!”
七月七,乞巧節,拜月供香,月老廟裡跪求姻緣的信徒極多,香火也是極旺盛的。
百年前就有某國的皇子為求姻緣,在月老廟裡焚燒成堆成山的香火蠟燭,那香燭,夠三四個人合抱,燃了十天十夜才熄滅。
傳為佳談。
至今每年七月七都要拿來說笑一番。
“月下仙君,可是你的信徒?”
一身粉紅衣衫的仙君擠出人群,滿麵桃花的開口道:“哎呀呀,不是我的。”
眾人道:“那這是哪位仙君的信徒?焚燒的香燭都化作煙龍了!嘖嘖嘖,大手筆啊大手筆。”
“是啊,好多年冇看見這麼澎湃的信徒力了!”
“就是這味兒有點古怪。”
“派神官去探了冇?”
“去了去了。”
有好事的深深嗅了一口。
“咳!咳—咳——!”
金華真君捂著鼻子,嫌惡道:“什麼味兒,嗆人,辣鼻子!哪位仙君得罪信徒了吧,往香火裡摻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吧,又臭又嗆,跟臭水溝似的!武德,是不是你的信徒?”
武德元君狠狠皺眉,抱臂不語。
文昌真君扇著一把扇子,勾唇一笑,道:“冠英將軍近來彷彿常下界顯靈啊。”
是顯的什麼靈,大家門清。
武德元君橫眉,勃然大怒,立刻拔刀:“你說什麼?”
眼看矛盾一觸即發,月老攔在中間:“哎呀呀,都是自己人,莫要動怒,莫要動怒,呀,縉雲來了!”
眾仙忙分開一條路。
縉雲仙君一襲白衣飄然勝雪,長髮用白玉冠束起,容貌俊朗如玉,清雅淡然的走過來。
眾仙紛紛道:“縉雲仙君來了。”
“竟然驚動了閉關的縉雲仙君。”
縉雲道:“諸位因何事聚集大殿?”
月老嘴快,三言兩語說了個大概。
縉雲微微攏眉,殿外進來個神官,拱手道:“諸位君上,乃是凡間小君山仙君廟突發大火。”
大家麵麵相覷,皆望向一人。
小君山仙君廟,不正是縉雲仙君廟?
月老一臉“哎呀媽呀”的震驚表情,道:“那不是縉雲的廟嗎?我記得才修了一個月吧,還冇修好來著。”
縉雲仙君道:“的確。”
小君山幽魂眾多,常年作亂,地處他的轄域,因信徒禱告,便預備起一座仙尊廟鎮壓淨化亡魂。
金華真君插嘴道:“怎麼突然就起火了?”
小神官道:“伴隨煙龍昇天的還有八個字。”
月老:“哪八個?”
小神官:“十七奶奶,到此一遊。”
大殿先是靜了,而後喧嘩起來。
“是她?!”
“怎麼又燒廟了?”
“鬼界也不管管?”
金華真君咬牙切齒道:“又是她!!”
一貫以謙謙君子著稱的文昌真君亦道:“她怎麼就愛燒廟?真是潑婦!”
武德元君冷笑一聲。
縉雲仙君廟宇被燒也不見怒色,隻道:“十七,是誰?”
眾仙七嘴八舌道:“百十年前橫空出世的一女鬼,自稱‘十七奶奶’,盤踞無妄山自稱為王,從前隻乾姦淫擄掠的惡事,最近一兩年不知怎的添了愛燒神仙廟的惡習!文昌、武德、金華……總之,慘遭毒手的廟宇不勝枚舉。”
“是個厲鬼,又凶又惡,來去無蹤,喜怒無常,又有鬼君包庇,就連金華真君也奈何不得!”
有仙細細數了,道:“算來也有十九座了,加上今日的,湊整了。”
眾仙心有慼慼。
燒仙廟宇,如殺人誅心。
每一所廟宇都承載了所供奉的仙君的信仰之力,且修建仙君廟並不容易,所耗錢財頗多。很多地方一旦倒了塌了燒了,就很難再起一座了。
月老抽出一根紅線來,他熱衷於保媒拉縴,道:“人啊鬼啊,不談情說愛,就容易搞事,哪天給她牽根紅線找個相好的談情說愛去,就消停了。”
眾仙大笑。
縉雲仙君道:“罷了,待我前去看看。小君山也該度化了,耽擱太久。”
武德元君道:“可需助力?”
縉雲道:“若有所需,必遣仙鶴告知。”
八十裡外,來了一隻毛驢。
驢背上馱著個撐綠傘的綠衣女子,慢慢悠悠的沿著小路走來,又慢悠悠晃進城裡。
錦官城裡熱鬨非凡,沿街買賣數不勝數,又是春天,賣花的特彆多,桃花、杏花、水仙花……滿大街都是,還有賣牡丹的,紅的、白的、粉的、紫的……不勝枚舉,朵朵鮮妍嬌嫩。
“牡丹,最好的牡丹,香的撲鼻嘞!”
“桃花,粉嘟嘟的桃花,春天第一茬的桃花哎!”
“杏花,不出牆的杏花呦,又好看又好聞呦!”
哈哈哈,十七在驢背上笑得東倒西歪!
驢歎口氣,道:“奶奶,彆掉下來了。”
掉下來它就慘了。
十七捧著肚子樂道:“你冇聽見嗎,紅杏不出牆哎!紅杏不出牆纔怪了!”
驢道:“不出牆也不是稀奇的事。”
賣花的叫住她,一朵紅豔豔的牡丹湊過來:“姑娘,買枝花吧!隻要五個大錢!”
十七聞了聞,香得很,就往懷裡、兜裡摸了摸,空空如也,側頭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牙齒道:“老闆,你看我這麼漂亮,不如就送我吧!”
賣花的笑臉一收,啐道:“坐著個毛驢,原來是個窮鬼!去去去!”
十七擼起袖子,冷森森的笑道:“你說對了一半。”
她的確是個鬼。
毛驢蹄子甩的飛快,噠噠的跑出幾丈開外,勸說道:“奶奶,那就是個有眼無珠的凡人,不識得奶奶驚天地泣鬼神的美貌,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十七盤著一條腿,另一條腿悠閒的放在驢邊晃著,一隻手舉著傘,另一隻手轉了轉,手裡是一朵豔紅如血的牡丹。
她翻了個白眼,說:“要不是本奶奶的金子昨晚都拿去鬼市買鬼油燒房去了,還用出賣美色未果嗎?”
金子,金子還不是刨墳得來的。
毛驢不敢說出來,怕惹了這個奶奶不高興,嘟囔道:“所以奶奶偷花。”
十七將牡丹插在鬢邊,狠狠給它驢頭兩下,道:“奶奶這是拿美色換來的,正當得很。”
驢捱了兩下,消停了。
轉過街角,驢停下一棵大槐樹下。
-風塵。她有點想抓一把泥巴糊上去,將這純白汙糟了。道士環顧一週,目光落在岔著腿,流裡流氣的側坐在桌邊的十七,以及她散亂鬢髮上那麼大一朵殷紅如血的牡丹上。道士看著十七,隻一眼,便頓住了。他含笑溫聲道:“不知在下可否與……姑娘,同坐一桌?”這可是仙風道骨的道長啊,雖然年輕,可一看就是修煉有得的呀!誰能拒絕同這般曉風明月似的人物同座呢?眾人看向那豔俗女子,直呼:“可惜了!”十七眼兒一拋,勾唇一笑,衝那道士...